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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老肖猛的想起朱践耳,把他的第一交响曲发上来。
别说众生,就是圈内也极少有人听朱践耳,究其原因,一是不解,二是不屑,不解好办,随着音源普及或会慢慢能理解,不屑难办,对国人音乐家的不屑或来自半西化的骨子里,或来自对汉民族音乐通晓之后的轻蔑,或则是故弄高端象牙塔式的装腔,这都不好办。
民族音乐传统单薄是事实,汉最早出现和声乐器,较之欧洲要早很多,但音乐创作却不见和声踪迹,我们的音乐始终是单线平面的,可见问题不在硬件而在脑袋,这缘于我们自古根深蒂固的一元化思维方式,欧洲音乐出现和声始于中世纪末期民俗音乐向宗教音乐渗入,两条线(复调)的宗教音乐逐步形成,格利高里圣咏的单线性音乐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由此开始形成复调音乐的萌芽,和声音乐开始出现。
国人音乐家真正开始借鉴和声很大程度上是向俄学习的结果,1955年就读于莫斯科音乐学院的朱践耳是集之大成者,我始终认为,民族音乐家在和声创作上真正有建树的一个朱践耳,一个周龙,后者的代表性曲目是非常精彩的《唐诗四首》,前者则是他80年代后期开始创作的几首交响曲,他们虽难免形单影支,但总算给馈薄乏力的平面音乐图景燃亮了一盏和声的灯,至少我们没有理由小觑它。
第一交响曲显然针对几十年前的那场运动,文阁事舆论早有定论,几十年来抨击文字充斥于媒体,却罕见反思,更罕见从人文传统、民族列根性、人性弱点、愚蛮本性的角度分析,这块土第擅于跟着指挥棒转,转来转去,唯见天日,不辩西东,令人可喜又可悲的是,我在朱践耳一交中却觉察出这样的反思气息,尽管微弱。
听此曲有几分感觉似在听肖斯塔科维奇,它的确带有老肖味道与表象特征,浓郁的氛围、密集与宽余交集的声部、新颖奇异的律动与迅猛的冲力,第一二四乐章都是这样(四乐章的纵向与丰富节奏令人叹为观止),第一乐章的洞乱场景无须解释,引子始于开声顿挫有力的四音音型,可以看出A-D-G-降A这个上行音列都相隔四度,在G音延长并幅射至降A形成强烈的动态和弦,这样满弓满力的引子尤如大门洞开,将接下来的“场景”尽收眼底,引子前后两部分明显在勾勒文阁两股截然相反的运命图景与人性的善恶正邪,与喧嚣、肃杀、炽烈恶势力相对的是由低音大管开启的暗淡场景,并由此引出匍匐般的低吟与哀鸣,呈示部重在展示柔弱的抒情主题,展开部的重头戏则在描述恶势力的膨胀壮硕,你能听出它像瘟疫般四处漫延,这一段落惊心动魄,音响充分,语言鲜明生动,调性上虽属十二音序列,但主题与副题部分素材有调,两个主题个性(一弱且抒情,一强悍且嚣张)形成强烈对比,展开的极为充分,因而并不难接受,听下去颇为入迷。
第一乐章结构分段上再咯嗦两句,相当自由的奏鸣曲式,呈示部:开声至9.24分,包括一个长大的引子:开声至6.23分,主部主题:6.35分,副题:7.44(副题的乐思源自哪里?有点难度,但熟悉者一目了然),展开部:9.25分-16.14。接下来自然是再现部,主要再现缓慢的主部主题。记住引子ADG降A这个音列,它构成整个作品的动机,它的音列、节奏形态与四度、小二度也形成乐章内与乐章之间的内在联系。
我尤其欣赏短小的第二乐章,显然在为这场运动中的丑类与荒诞画像,可谓一针见血。曲式属变异的复合三部曲,开声四音列引出A部主题——京剧的小过门,那个时代充斥街头巷尾的国乐,1.38分,夸张的主题B出现,来自文阁盛行的革命歌曲,作变形处理,它以粗俗可笑的姿态步步逼近,紧接着3.02分是妙不可言的主题C,木鱼敲击背景下一个更加夸张异化的音型,画面如庙宇,勾勒出在变形的大背景下的顺从、迷信与麻木,它瞬间将整个作品的意味与思考提升了,看似荒诞,却隐含着深层面的反思,看到丑恶不难,难的是剥离表象,揭示出亦庄亦谐的更令人悲哀的荒诞,当村庄处于麻木状态,荒诞比丑陋更可怕,那是一个深层次的无解的悲哀,而表现出来的则是弹冠相庆与邪事正做的郑重其事,它建立在丑陋的基础上,却让焰火烟花(尾声乱鼓爆竹齐鸣)把所有的丑陋遮掩,这样的荒诞剧在那时不断上演,听听朱践耳为我们勾勒了一幅多么荒诞逼真的场景。
后两乐章理解不难听性也强,文字省略,三乐章可作反思与悲歌理解,四乐章则表现了正义的洪流,陈燮阳与上交80年代末期录音很不错的,虽声部的表现力、声音的密度、特别是弦乐声部明显偏弱,合奏的层次一般,但陈燮阳对作品的灵魂与以有力而辛辣的揭示,整个的平衡性不错,总体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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