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周年征文－发烧生活】——父亲的E888

laterlao · 发表于 2012-5-4 03:39

初遇
记得第一次与它的邂逅是在1999年的广州海印。
购买的理由非常简单，AIWA-F80 MD机的佩塞坏掉了，准备再配一个好的耳塞。
当时在海印问了一圈，几乎所有卖耳塞的老板都公推这个E888是最好的塞子，就是330元的价位不便宜呀，连试听都不给的。
结果，毫不犹豫的买入，开始了和它的约会。
从每天上下班的路上，从工作的间隙里，从出差的旅途中，从集体宿舍到私人公寓，数不清的时间，就这样慢慢的流走。
我对它的感觉，从惊喜到平淡，犹如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从刚开始的激情四射，到后来每天只是平平静静的相处着。
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或许E888对我而言，也就是一个发烧路上的一个过渡而已。

噩耗
2005年4月26日，一个我永远忘不了的日子，也是一个人生的转折点。
从惠州到广州的回程汽车上，我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
原本熟悉的声音忽然显得颤抖，我的心也随着接下来听到的每一个字，渐渐陷入到深渊里。
“赶紧回家吧，你爸被确诊得了肝癌晚期，要马上动手术，他想见你。”
我的心跳好像突然漏了一拍，全身冰冷，不知所措。
看着身边交往了三年的女友，我们不是刚刚才兴高采烈的从惠州的海边别墅旅游回来的吗？
天意弄人，原来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是这么的近。
当晚我就直接打车回家，回到家里才发现父亲已经入院了。
母亲说，他一直瞒着我，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情而影响到我在广州的生意。
到了本地最好的三甲医院，找到几乎是全省最好的肝胆外科医生。他说这次的手术风险非常大，整个肝脏几乎要全部切除。
面对这一切，我只能乞求医生尽力而为。

天堂地狱
手术安排在5月7日，因为前面还排了许多位手术病人。
眼巴巴的看着父亲的病房旁边有5位癌症病人，一个一个被送到手术室，然后无一例外的手术失败（其中一个13岁的小男孩还和我父亲聊过天，术后2天离世了），手术的成功率低得让人发指，我每天都有种无法自主呼吸的无力感，坐卧不安。
幸运的是父亲的手术最终成功了。
不过医生提醒我，以现今的医疗技术，癌症几乎是无法治愈的，超过一半的病人会在一年内因为癌细胞的转移而死亡，99.99%的病人最长的也活不过5年。
我看着这个可喜又可悲的结果，不知道该开怀大笑，还是失声痛哭。
术后恢复过来的父亲反而很乐观，跟我说：“运气好的话还有5年呢，也算是赚到了。”

父亲的E888
父亲术后还要住院2个月等身体恢复，期间只能偶尔下床散步。
父亲非常郁闷，因为过去的他最喜欢开着车跑到野外去钓鱼，现在医生警告父亲以后最好不要再动钓鱼的念头了，万一在野外病发可是很难及时送来抢救的。
于是父亲看着我说：“我看你经常戴着个耳塞，好像挺好的，我以前钓鱼的时候也经常听收音机的，不过只是30元的烂货色，配的耳机音质很差，儿子你这个耳机能听收音机吗？”
我当时口袋里放着的是MEIZU E3和E888，E3是能听电台的，只是我从来没有用过就是了。
听了父亲的话，我马上掏出E3和E888放到父亲手中，并且帮他调好FM电台。
父亲刚刚戴上E888，眼睛里马上就有了神采。
“音质好好哦，声音好清晰呀，我从来没有听过音质这么好的耳机，应该很贵吧？”
“不贵，你就拿去听好了。”
看着父亲爱不释手的样子，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我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融化了似的。

离开
父亲很喜欢我送给他的E3和E888，几乎每天都在听，在医院，在家里，在小区里，在大树下……
父亲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也越来越瘦。
有一次我在小区里，走过了好一段路才忽然发现，身后那个蹲坐在路边不起眼的老头子，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那个颤颤巍巍，毫无精神的老人啊，那个养育了自己三十年而从来没有一句怨言的老人啊！
我赶紧跑回去想扶起父亲。
不过到了父亲跟前我又停下了脚步。
因为我看到了父亲的眼睛里，饱含着深情看着眼前的那些景物。
这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春花秋实，沧海桑田，多少的时光印记在他的脑海里啊，有多少的故事值得静静地回味啊。
我不知道他当时正在听着的是什么音乐，只是我看得出父亲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无需打扰。
于是我悄然离开。
父亲很幸运的又活了3年，能够等到并且看完北京奥运会，这事让他乐了好久，经常对朋友说一声无憾矣。
在这段时间里，父亲入院的时间和频率也越来越多了，直到2009年春节前最后一次入院。
父亲的身体此时已经差得连小便都无法自理了，甚至坐在床上都显得非常困难。
我抱起父亲，感觉父亲身上连骨头似乎都被癌细胞腐蚀掉了，轻飘飘的犹如稻草人。
最后一次住院的时间很长，几乎有半年之久。
无法轻松动弹的父亲依然每天戴着我给他的E888，这是他唯一不需要用力或移动就能够享受的娱乐。
可惜的是在一次抢救的过程中，E888脆弱的线材不小心被护士扯断了。
看着裸露的铜线，我说：“要不我给您买一条新的吧？”
父亲摇了摇头，叫我用黑胶布把线缠好，然后听了一下，说：“你看，这还能用的，声音还是很好的，不要再费钱了。”
2009年5月12日，奠。
父亲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病床上一台保养完好的E3和一条线材破损的E888。

奠
葬礼上，我问：“父亲很喜欢这个机子和耳塞，要不一起烧掉陪他吧？”
母亲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2012年4月4日，清明，扫墓。
母亲看着父亲的骨灰匣子，拿出了久藏的E3和E888。
还是那台保养完好的E3和那条线材破损的E888。
她低声说：“老公啊，自从你离开后我一直在听你的耳机，好像能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似的，我好像真的挺没用的，几乎每天到了晚上还是会想起你呀……”
请原谅我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楚了，因为当时的我已经泪流满面。
回家的路上，我特意把母亲手上的E3和E888接了过来，重新戴上，好多年没有重新听到的声音又在耳伴响起了。
非常熟悉的音乐旋律，非常熟悉的歌声，原来里面还有我7年前拷进去的那首MP3。

是谁在敲打我窗

　　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渐渐地会渗出我心坎

　　是谁在敲打我窗

　　是谁在撩动琴弦

　　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

　　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

以上一切内容并无虚构

仅以此文悼念在天堂上的父亲

以及祝愿母亲身体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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